去參加了一個小型的座談會。
主題是關於狗的，當然很有知識性，但回來以後，我戲稱是「病友互助關懷協會」，找到同溫層的感覺真好。
然後前兩週，我路過了別人的同溫層。
路邊搭的棚子，提供很多食物，主題是「關懷里民」或「冬日送暖」之類的，但在這個敏感的時節，想來還是跟選舉有點關係。我覺得年輕人大概都不會喜歡這樣的場合，大聲吆喝、搶著包菜、大聲說「這九孔在餐廳吃要一千塊」、一邊把筷子伸出去一邊嫌棄「這條九斑是飼的，肉質太爛」……你不知道是怎麼回事，這些人不窮，一點都不窮，為什麼要這樣？
但其實，我小的時候，很常出入這樣的場合。
我是奶奶帶大的小孩，廟會、節慶……我跟著奶奶進出大大小小的流水席，奶奶心裡有她自己的一把尺，根據她添了多少油香、決定菜上桌時可以出手夾幾塊肉，最後她一定會包菜尾走，然後出現在家裡下一餐的餐桌上。
把加熱過的菜尾端上桌時，她會開始簡介這道菜是哪來的，昨天那場廟會怎麼樣、有誰去參加、評論菜色、評論環境……，她說個不停，直到爺爺不耐煩的說「呷飯就呷飯，一直碎碎念是怎樣」才停止。
以前我理所當然地覺得，舊式婦女不就是那樣，迷信、貪小便宜，但現在慢慢懂得，絕不僅僅是那樣。廟會是一個她可以理直氣壯不煮飯、不在家的活動，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，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。她不是我，她不能理直氣壯的說「我覺得好悶好累，我要去找同溫層求安慰，我要休息」，所以她去廟會，帶著全家大小的衣服去過香爐、去蓋章，回來的時候鉅細靡遺的詳述過程，說到底，她其實是再向爺爺表達甚至解釋，她昨天沒煮飯不是為了自己爽出去玩，她是為了這個家。
我有個朋友的父母昨日和一群朋友相約，搭遊覽車南下去支持某位候選人去了，其歡樂的程度，大概像小學生要去參加校外教學。
我朋友在家裡生悶氣，大大的悶氣。
我理解她為什麼生氣，我們都對未來很焦慮，尤其是看到自己的長輩，那麼努力地想使未來變成我們不喜歡的樣子，還說這是為我們好的時候，其憋屈程度猶如活生生被塞了滿口屎。
但我們只能努力去理解。
也許就像是我奶奶從不落下任何一位神明的生日一樣，他們需要的是理直氣壯的休息機會。
她不能理直氣壯的說「我今天不想煮飯」，所以說「我去求神明保佑全家」，
她不能理直氣壯的說「我想出去透氣」，所以說「去廟會還可以免費吃一頓飯」，
她不是被小恩小惠收買，她不是，真的不是。
只是在那個不敢理直氣壯的愛自己的年代，
別人一丁點的關懷，都讓他們感受到久違的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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